他永遠沒有回來。
八月的某一個晚上,再陰鬱的冰島的海岸上,在一種巨大的,狂暴的響聲裡,他舉行了他和海的婚禮。
和那以前是他的保姆的海,那曾經催眠他的海,把他養育成高大強壯的少年的海,——而隨後,當他成了堂堂男子時,重又將他奪去,單獨享有他的海。一種深沉的神祕包藏著這可怕的婚禮。至始至終,有些暗落下來,於是她心中重又念著對於海之星的聖母的熱烈祈禱。
船也許因為損壞了的緣故,停在那邊,停在那些島上;這卻是一樁可能的事情。她立起身,把頭髮理了一理,稍稍裝飾了一下,就像他也許會回來似的。既然他並不絕望,他,他的父親,無疑的,一切還有希望。於是,在若干日內,她重又期待著。
現在的確是秋天了,且是晚秋時候了,淒涼的夜晚使得古舊的茅屋裡面老早便黑暗起來,並且周圍這一代的布勒達涅地方也全都黑暗起來。
連白天也變得不過像是黃昏一樣;慢慢經過的無際的浮雲,突然在正午時候跑來把天蓋得墨黑。風不斷地響著,正向再奏著一些兇惡或絕望的歌曲的,教堂裡的大風琴的遙遠的聲音一樣;有些時候,它又跑到很近的地方,跑到門口,向也受一樣咆哮著。
她變得蒼白而又蒼白,並且一天比一天衰弱,就像老年已經用著它那無毛之翼觸過她一樣。她時時取出堯恩的東西,取出他在婚禮時穿的漂亮的衣服,像一個具有奇癖的女人一樣,把它們抖開而又摺好,——尤其是一件保存著它的身體的形狀的藍色毛繩衣;當有人把它輕輕地拋在桌上時,它變由於習慣似的自己繪出他的肩膀和胸脯的輪廓;因此,後來她把它暗黑的幕在上面騷動著,一些活動的,紛擾的帷幔垂下遮沒了那歡會;並且新婦發出聲音,始終揚起她那最大的可怕的音響以便蓋住人們的叫喊。——他,因為記起了他的肉的妻子歌忒,便抗拒著。像一個巨人似的和這墳墓的配偶戰鬥著。等到他筋疲力盡,像臨死的牡牛一樣,發出一聲深沉的大叫,張開兩臂接受他的新妻時,他的嘴裡已經充滿了水;他的兩臂張著,伸著,永遠僵硬了。
而所有他以前邀請過的人,全部參加著他的婚禮。全部,只有西爾維斯特除外,他是早已跑往悅人的花園裡面睡著,——在很遠的地方,在地球的另一面……